宇宙探索編輯部線上看簡介:
唐志軍(楊皓宇 飾)是一家誕生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科幻雜誌——《宇宙探索》編輯部的主編。現如今的雜誌社日漸式微,唐志軍也終成落魄潦倒,鰥寡孤獨之人。但他卻依然幾十年如一日的痴迷於尋找地外文明。
終於有一天,他接收到了一個疑似來自宇宙深處的異常訊號,於是他召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夥伴們,帶著那一個困惑他終生的問題,再一次踏上尋找外星人的旅途。
本片正在影院上映中。
宇宙探索編輯部演員:
楊皓宇 / 艾麗婭 / 王一通 / 蔣奇明 / 盛晨晨 / 郭帆 / 龔格爾 / 洛翼雲
宇宙探索編輯部點評:一個西西弗斯的療愈之旅
很久沒有看到這樣讓我久久不能平靜的國產片了。我看得情緒澎湃,全程捏住手心。我跟著哭,跟著笑,我在映後聽主創說話,一邊聽還在一邊哭。我有許多許多話想跟人講,但我不知道從何說起。當有一個人把你心裡想的東西喜歡的東西成長過程中陪伴你的東西以及你心底裡想過很多遍的東西都這樣渾然天成地地呈現在你面前時,你就好想搖著導演的肩膀說,導演你怎麼可以這麼懂啊!
身為一個家裡有十多年科幻世界收藏的科幻迷,對於科幻的感情,不僅僅是好奇心那麼簡單。它是一種很深沉的對於未知和對於意義的追尋。我之前寫過,於我而言,科幻小說最酷的地方不在於炫目的技術啊飛船火箭外星人啥的,而在於它是最生動的思想實驗,把現實中困擾人類的問題放到另一種條件或者另一種時空去考量,在想象中創造條件,將“如果xxx,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這一問題變成現實衝突,尋求答案。以想象為馬並反觀現實,這才是科幻的意義和魅力。
但這部片子對我來說,根本不是科幻片。連軟科幻都算不上。走近科學算什麼科幻片呢。我願意稱之為用偽紀錄片拍出的偽科幻片。
我到現在都記得,小時候我爸爸去外地,第一次給我帶回來的書叫UFO未解之謎。那幾乎是我剛開始記事的時候,也是我對科幻的興趣起源。那本書裡講了世界各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鄉村發生的種種奇觀,就好像片子裡的鳥窩村一樣。但是自從開始看真的科幻之後,我再也沒有關注過尋找外星人的奇觀話題,因為我知道真正的科幻需要探索更大的邊界。
這部片子的核心顯然並不在此。英文片名是journey to the west,唐老師是唐三藏,孫一通是孫猴子,永遠揹著所有行李的那日蘇顯然是沙僧,最後時刻加入的少女是白龍馬,而艾麗婭老師,不好意思,雖然這種對應很有點冒犯,但是大大咧咧又動不動就賴在地上不想接著走的人設,這不是豬八戒還能是誰。於是這部徹頭徹尾是個化用西遊記的童話寓言故事了。
而所謂與科學相關的部分,它是民科,是超自然奇觀,是稀奇古怪似是而非的奇葩論證,是一門心思走到底的瘋癲。
但我還是被他打動了。真正感動我的,並不是很多科幻故事以極致的想象力所描繪出的星辰大海,而是那種對於星辰大海的嚮往本身。這就是宇宙編輯部的神奇之處。它根本不需要拍出星辰大海的樣子,甚至到底是不是見到了外星人了也不需要給出答案。唐僧去西天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最後的經書是白紙一片,又或者手一抖,經書掉進了大海,唐僧在龜背拍手大笑,西遊記哪怕就在這裡結局也妙極了。再說了,老唐尋找外星人的方式科學嗎?哪有科幻片用這麼沒有邏輯的方式做科學研究的?這也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種執念,那種上下求索,以及在那些喃喃自語絮絮叨叨中透出來的智慧。重要的,是那些飄落在山野和溶洞裡的詩歌。電視機的雪花真的是宇宙的餘暉嗎?我根本不想去求證或是反駁,但是這句話猝不及防地讓我掉淚了。因為太美了。能把民科的瘋言瘋語拍得這麼動人,能對偏執狂抱有這樣的溫柔,需要多浪漫的心啊。(PS,看的過程裡就想起了《腳踏車與舊電鋼》,老唐的家裡和張宜蘇的家裡簡直一模一樣啊,然後剛剛看到導演訪談真的提到了這部紀錄片,會心一笑。)
老唐這個角色太妙了,他因為理想主義而熱忱,因為無法融入而疏離,因為苦苦追尋不得而痛苦,但又永遠走在這條路上。因為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啊。
我說它不是科幻,更是因為如果從老唐和三人分開開始,把後面遇到的各種奇觀都看作是吃了毒蘑菇後的幻覺,也絲毫不影響故事,反而是更“科學”的解釋。而吃蘑菇之前的奇觀,都可以認為是孫一通身為另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基於自己的幻想設計出來的人造奇觀(一通大概是個升級版的在冰櫃裡藏外星人的大叔。。但並不能說一通是騙子,他是那個引領者啊)。
我看到不止一個評論暗示毒蘑菇的部分是為了過審,但我不這麼認為(如果這個說法不幸來自於導演和主創,那我也選擇堅持自己的理解)。在我來看,這是個必須有的設計,因為最後的麻雀升空太過於幻象了。從吃了蘑菇開始,出現了驢,一通從天而降說猴子把骨頭拿來送給了自己,全程的瘋言瘋語達到了頂峰(那段的光和聲音都完全不一樣啊)。孫一通拿著這根越變越長的骨頭就像杵著金箍棒一樣,你管這叫科幻?這明明是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致幻體驗,一個主觀世界的精神狂歡,一個自我療愈的大型trip。
只有在這樣的瘋癲下,老唐內心深處的痛苦才能毫無保留地體現。在日常生活裡,失去女兒的痛苦根本無法言說,找尋不到人類存在的意義的痛苦更是不足為外人道也,而對老唐來說,這兩者又疊加起來構成了他最深的孤獨與悲傷(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看到了和rick&morty非常相近的核心)。只在溶洞裡他掏出手機念出那句拷問那一刻,繃住的一切才終於開始顯露(BTW這段表演簡直封神了),所有的情緒一路狂奔宣洩到最後,在一通隨著麻雀升空的時候以一種超自然的方式超脫了一切。這不像找到了外星人,更像一種神啟(那一瞬間我甚至想起《破浪》的結局)。在致幻的trip當中,人會看到自己的潛意識、慾念、痛苦的根源,也會看到自己期望看到的一切,會獲得一種接近於真理的體驗。他是被自己啟發了。這多像宗教信徒的體驗啊。而在結局的最後,經歷了這麼多事的主角回到生活裡,也依然不能解決生活的現實問題,只會獲得某種平靜。他關掉了雜誌社,並且終於能在提及女兒時放聲大哭那麼一次了。我太喜歡這個結局了。
給老唐設計一個因為找尋不到意義而自殺的女兒也是神來之筆。老唐的痛苦和追尋只是為了解答女兒留下的那個問題嗎?不是的,這同時也是困擾他自己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又影響了他的女兒,最終造成了他一生都揮之不去的悲劇,這就是他疊加的痛苦。所以他最早尋找外星人可能是出於純粹的好奇心,而後來,則是因為痛苦,因為這變成了他不得不做的唯一的事。當我想到這一層的時候,又被難過所擊倒了。人類存在於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面對這樣無解的問題,有的人選擇自殺,有的人選擇無視這個問題,平淡地生活下去,有的人既做不到無視也做不到放棄,他選擇偏執地追尋,做一個瘋癲的西西弗斯。
所以儘管我說了半天他不是科幻,但這並不是為了引起任何關於什麼是科幻的爭論。是不是科幻也並沒有那麼重要。導演並不需要像很多科幻故事那樣,真正去用很多科學設定,嚴謹地改變前置條件來獲得對於人性的新的認識。我非常驚喜的是,導演在拍這樣不科幻的故事的同時,又牢牢抓住了科幻的本質。他呈現出來的那種跌跌撞撞笨拙地奔向未知的的探索狀態,那種對於人類存在的意義的持續發問,那種無法消解的存在主義痛苦,那種迷茫與詩意,本身就具有巨大的感染力了。他跳出了科幻的框。
我一定要去二刷三刷,我要在黑暗的電影院,再聽一次那個神級婚禮致辭(這段致辭沒有讓你們想起rick在鳥人婚禮上的致辭嗎?簡直聽得我顱內高潮),再體會一遍那些飄落在山間的句子的詩意,再和老唐一起在結尾痛哭流涕,然後擦乾眼淚繼續在未知的生活裡走下去。